儘管在唐代以前,也出現過若干被後世視為「女俠」的女性,如為父報仇的龐娥,以及為鄉里除去巨蛇之害的李寄,但是在當時並沒有賦予「俠」的稱號。即使在唐人小說中,已經出現了許多擁有精奇的道術能力,也活躍在社會舞台上的女性,如紅線、聶隱娘之流,還是未被冠以「俠」名。

女俠的出現,通常具備兩項必要條件後,才會開始引人矚目,一是活動範圍從家族拓展至外在社會;另一是所擁有的能力,足以因應外在社會的變化。因此,女俠的出現就載籍而言,是從宋代開始,而在明代中葉以後蔚為大觀。

明代是中國女性逐漸擺脫以劉向《列女傳》的「道德」為婦女典範,開始着重其社會功能的階段。婦女的活動空間擴大,其所學也漸趨廣闊,女性的能力,尤其是「智能」、「藝能」備受重視。這點,從明代許多有關婦女的傳記和合集中大量出現便可以窺出,其中婦女如何以其智能幫助以男性為主的社會,更是關注的焦點。當時的文人,開始用原本只適用於男性且帶有濃厚陽剛氣味的「俠」字,轉用以形容女性。萬曆年間,徐廣的《二俠傳》首創「女俠」的名目,而與「男俠」並列;鄒之麟的《女俠傳》,更破天荒以「女俠」為書名,可見其受關注的程度。

鄒之麟的《女俠傳》,分為「游俠」、「義俠」、「任俠」、「豪俠」、「節俠」、「劍俠」六大類,領銜的字眼都是常用於形容男俠。儘管鄒之麟巧妙地用轉換詞義的方式,重新為這些字眼作定義,也不免包括傳統對婦女「節操」的道德要求,還是未能真正樹立女俠的獨立形象,但這無疑是個重要的里程碑。

值得注意的是,在《二俠傳》、《女俠傳》中,都出現了不少「妓女」,這是別具意義的。妓女的身份是相當尷尬,在道德上通常有較大的訾議,但也正因其身份上的便利,使其相較於一般家居婦女有更大的活動空間,尤其是其生張熟魏、送往迎來的生活方式,讓她們能面向更廣大的社會中形形色色的人物,也易於濡染到原本專屬於男性的俠客風度。所以在載籍中第一個「以女俠自命」的,就是萬曆年間金陵的名妓薛素素。此外,我們從明末馮夢龍的《情史》中,〈情俠〉類人物中也出現不少妓女,而且由妓女出身的柳如是,在她編纂《列朝詩集小傳》裏的女性詩人傳記中,也屢屢強調這些妓女的「俠氣」。在明末、清初的小說中,妓女王翠翹的故事之所以膾炙人口,正可以作為明證。